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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一章白貓(上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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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一章白貓(上篇)

(一)

“好了。”

納蘭暝一腳將剎車踩到底,掛空檔、拉起手剎,扭頭對後座上的二人說道:

“到站了。”

時間是淩晨一點三十分,在漆黑的土路上跑了近四個小時,三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——特蘭西瓦尼亞東南,布拉索夫市北部郊區的某一座荒無人煙的山丘。車子停下來的那一陣晃蕩,還把剛進入夢鄉的蕾米莉亞給吵醒了。

“咱們這是在哪兒?”

下了車,蕾米莉亞揉著惺忪的睡眼,打了個大大的哈欠,而後如是問道。

“‘白城堡’。”納蘭暝道,“你以前應該來過這個地方。”

“好像......是來過。”蕾米莉亞嘟囔道,“並不是什麽好的回憶......”

三人站在山頂之上,四面皆是黑暗寂靜的森林。那林子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,連一絲蟲鳴都聽不見,僅凝視其中,便足以使人背脊發涼。一條崎嶇的小路穿過樹叢,從山腳下一直延伸至此,途中沒有一盞路燈。當汽車的遠光燈熄滅以後,唯一的光源,便是頭頂上的星月了。

在那冰冷的銀輝之下,一座古老的城堡拔地而起,高聳入雲。它腳底下的那些幾層樓高的老樹,跟它比起來就像雜草一樣,渺小,微不足道。

這座城堡尖頂高墻、筆直瘦削、飛拱雕花,銳利得像是刀削出來的一樣,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築。盡管有些古舊,它的外墻,卻仍然是一絲雜色都沒有的純白,跨越千年歷史而不褪色。它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,宛如廣寒之宮,全身透著一股虛幻、淒涼的美。

“它不應該出現在這裏......”

火之裏炎華擡頭仰視著面前的這棟過於宏偉、過於突兀的建築,喃喃道:

“這地方什麽都沒有,它為什麽會在這裏?”

誠如她所說,此處乃是人類文明所未及之處,四下裏連一束燈火都沒有。這麽一座華美的城堡,孤零零地立在這荒山野嶺上,在孤寂落寞之中慢慢雕零,未免有些太可憐了。

“這不正是她吸引人的地方麽?”納蘭暝道,“這座城堡,說精致,也確實是精致。可你要是把她放在梵蒂岡城裏,那她不過就是另一座‘有點好看’的古代建築,可能你都不會多看她一眼。正是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森林裏,突然出現這麽一座純白的古堡,你才能感受到她的驚世之美。”

“這就像曇花。”他又補充道,“如果它不在夜裏獨自綻放,獨自雕零,而是跟別的花朵一起盛開,恕我直言......那它還算個屁?”

這句話說出來,蕾米莉亞狠狠地捅了一下他的後腰,低聲罵道:

“粗俗!”

納蘭暝倒是毫不在意,一攤手,很是無所謂地說道:

“道理,是這麽個道理呀!”

“我再問一下,”沒有管這倆人的爭吵,炎華又發問道,“咱們這一回,是來幹什麽的?”

“找人。”納蘭暝簡短地答道。

“找人?在這兒?”

“沒錯,就在這座城堡裏。”

炎華聞言,又擡頭看了那座白城堡一眼,皺起了眉頭。

“我總覺得,”她說,“咱們不應該進去......”

“為什麽啊?”納蘭暝一聽這話,笑了,“這麽漂亮的城堡,你就不想參觀一下嗎?而且還是咱們仨包場哦!”

“不,倒不是那方面的問題,我只是......”炎華頓了一下,便神色凝重地看向了納蘭暝,道:

“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,就好像......有什麽非常危險的東西被鎖在那座城堡裏一樣。”

“呵呵......”納蘭暝笑出了聲,“這我不得不說......”

“你的感覺可真靈敏啊!”

(二)

月亮剛爬過天頂,正是夜深人靜之時。寬敞的臥室門窗緊閉,既不許外頭的風吹進來,也不讓裏邊的氣透出去。唯有一盞蠟燭,幽幽地燒著,為這昏暗的房間帶來了有限的光亮。

這是一間少女的閨房,淡粉與深紅的胭脂裝點著屋裏的一切。空氣中彌漫著玫瑰味的熏香,頗有迷醉之感。

這屋裏總共有三個人,一個頭生雙角的少女,正抱著個酒葫蘆狂飲,一個金發赤瞳的短褲少年,正捧著一本書,讀得津津有味。這倆人坐在藤椅上,中間只隔了一張小圓桌,相互之間卻是不理不睬,別說對話了,就連最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沒有過。

他倆中間的那張小桌上擺著一盞純金的燭臺,上頭的蠟燭燒得只剩一半——他們已經等了這麽久了。

至於屋內的第三個人......她就坐在那張大床圌上,雙圌腿埋在被子裏。粉色的紗帳從頂上垂了下來,遮住了她的身形容貌。透過那層薄紗,外人只能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,而不可見其真容。

然而,她的氣息,她帶來的壓力,是如此的真實,即使不露面,大家也都清楚,這裏的主人是誰。

“咚、咚。”

兩聲相當文雅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,紗簾之中便傳出來一句:

“請進吧!”

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十七八歲的少女,甜美,充滿青春氣息。在此之上,它又蘊含圌著難以想象的“力量”,似乎僅靠語言,便能穿透人的靈魂。

房門開了,走進來一位身著黑袍的、高瘦的長發男子。他沒有將目光放在離門較近的那一對少年少女身上,而是直接越過了他倆,徑直走到床前,隔著紗簾,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,道:

“大人,按照您的吩咐,‘黑牙’氏族的渣滓們已經清理幹凈了。”

“你做得很好,賽比魯斯。”

褒獎之音從紗帳裏頭飄了出來,名為弗拉明·德·賽比魯斯的男人卻仍舊保持著那低頭彎腰的姿勢,面色不改、一動不動,如一尊雕像。

“你就這麽把它們都殺了?”沈溺於酒精的少女,伊吹萃香,撂下她的酒葫蘆,紅著臉醉醺醺地說道:

“我還以為你會先使喚它們一陣子呢。”

“不,我不會。”紗簾後邊的聲音說道,“我本想那樣的,但是它們身上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。”

“啊哈!”

萃香咧嘴笑了,尖銳的犬齒映著燭光,顯得非常顯眼。

“那種貨色即使拿來用,也沒有意義吧?”坐在萃香鄰座的金發少年,耶格·埃克斯特魯,將手裏的書隨意地扣在桌上,擡頭說道:

“太弱了,一巴掌過去,基本就沒了。”

“呵呵......”

紗簾後頭傳出來一陣很是輕蔑的笑聲,聽得耶格直皺眉頭,卻終究沒能發起脾氣來。

他知道,這裏不是他能任性妄為的地方。

“匹夫之怒,血濺五步啊,我可愛的小耶格。有些時候,越是這種一無所有的小人物,就越有利用的價值。”紗簾後邊的那人,如是說道。

“這就是你允許‘那種貨色’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嗎?”耶格反過來問道。

“正是如此......你可以進來了,天邪鬼!”

這頭話音剛落下,那頭房門便緩緩地打開了,一個頭頂上生著粗短的雙角、一頭黑發中帶著點紅白雜毛少女走了進來。她穿著破舊土氣的衣服,衣著不整,頭發不潔,整個人顯得邋遢又油膩。這家夥腳上一對人字拖,走路外八字,粗鄙的形象在這間精美典雅的閨房中顯得格格不入。

她一進門,萃香、耶格、賽比魯斯,以及紗簾後的那一位,四人的目光,一齊集中到了她的身上。這顯然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壓力,她像只過街老鼠一樣,畏畏縮縮、左顧右盼地,快步走到了床邊,又笨拙地行了一禮。

“嘿嘿,大......大佬您好啊!”她含胸駝背,習慣性地摸著後腦勺,假惺惺地笑著,說道:

“鄙......鄙人是鬼人正邪,鬼人的鬼,人鬼的人,正邪的正,正邪的邪,請問您......”

“這種低級笑話就免了吧!”

一瞬間,寒風過堂,吹熄了桌上的蠟燭,鬼人正邪那窮極無聊的自我介紹隨之戛然而止。這降低到冰點的氣氛意味著,那位大人有些不耐煩了。

“好......好的。”

正邪咽了一口口水,冷汗從她的臉頰上滑了下來。

“告訴我,”紗簾後頭的聲音質問道,“你的目的是什麽,你想得到什麽。”

“是,是的大人。”

正邪知道,這個問題答不好,她休想活著從這間屋子裏走出去。這裏的每一個人,都能用兩根手指將她捏成碎末。

“既然都來到這兒了,”正邪想著,“那就不管了,幹到底吧!我要說出來了!”

她深吸了一口氣,以她這個階層的妖怪所不該擁有的,驚人的氣勢,吼道:

“我想......我想要下克上,將全世界的秩序逆轉過來!我想得到,我想得到的是......”

“是力量,對嗎?”

紗簾後的那位大人物,先她一步,報出了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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